南洋初级学院《驻校作家计划》2019
指导老师:尤今
笑眯眯的眼睛
南洋初级学院
梁玉倩(高一)
笑眯眯的眼睛(梁玉倩)
自懂事以来,我的外婆就是我生命里一位无法取代的人物。听妈妈说,我出生后,外婆就离乡背井,来到新加坡。
后来,妈妈生了一对双胞胎弟弟。爸爸忙着工作,妈妈忙着顾弟弟,我自然而然地和外婆成为最佳拍档。
每个早晨,外婆都会送我到幼儿园上学,下午又把我从幼儿园接回家。幼儿园里,我学到的歌,都回家唱给外婆听。我喜欢外婆听歌时,那双笑眯眯的眼睛。我更喜欢听外婆唱她年代的老歌。她常常唱错词,唱走调,唱破音。她每次唱错,都会把我逗笑。
笑声中,我渐渐长大。
弟弟也渐渐长大。
我搞不明白,为什么在我成长的过程中,外婆总爱说:“你长大了,要多让让弟弟……”弟弟不是也跟我一起长大吗?我只大弟弟一年九个月而已,为什么我的好东西都要让给他们?为什么我每一次都要牺牲自己,成全他们?
为什么她这么偏心?
“你做姐姐的,就让一让弟弟……”
她最爱念经了。每次她这么念,我就逃之夭夭。
有一次我和妈妈出去,妈妈突然说我说话声如洪钟,和外婆有得比。我开始认为,我的五音不全也是被她传染到的。
不知何时开始,每次与她对话,都会斗嘴,最后不欢而散。
十三岁那年,我们搬家了。搬家前,爸妈说新家有三间小房间,一间能睡两个人。爸爸妈妈一起睡主人房。两个双胞胎弟弟,一起睡另一间房。剩下我和外婆……什么?我,和外婆?我……居然要和外婆共处一室?我的兴奋和雀跃一扫而光,取而代之的是满腹的委屈。
外婆很啰嗦,但我找到应对措施了。她说什么,我随便听一听就好,反正也不会是什么要事。但她很喜欢唤我做事,其中一件事就是写字。“来,帮我写几个字!”她总是凶神恶煞地瞪着我,像皇太后使唤奴仆似的大吼,使我不得不坐下帮她写“几个字”。
“第一行,写超级关节克,一罐!”
“克服困难的克,不要写错!记得是超级的!”
唉,都写了好几次了,还提醒我这些,烦不烦?
“写血液循环!”
忘记了“循”怎么写,我拿起手机想查查。她就大声喝斥:“专心写,别用手机。”
我只能老老实实地承认我不会写“循”字。她白了我一眼,就递我一个空罐子,我在罐子上找到了这个字……
好不容易写完了,想松一口气,却听到她皱着眉头嫌东嫌西:“这字写不好,下次写好看一点,我好跟卖药的说,是我孙女写的!”
我听不出她话中对我的骄傲与期待,只会想:哼,不满意就自己写啊!
有一次我却不小心,真的把这个想法说出来。
她像个被雷劈中的人,脸黑黑地杵在原地。
几个月后,我瞥到她戴着老花眼镜坐在客厅的一个角落,拿着一个个空罐子眯着眼睛看,再用颤抖着的右手提起犹如千斤重的铅笔,战战兢兢地在一张小纸上写字。
我脑海中不断闪现出自己小时候唱歌的一些片段,还有她那双笑眯眯的眼睛。那时她还没有尿酸,没有三高,没有糖尿病……可现在……
泪水模糊了我的视线,我急忙擦干泪水,过去帮她写字。
“外婆,明天我陪你去买药!” 我出乎意料地冒出一句。既然世界上没有我的后悔药,我就陪外婆买她的药吧!
“看,外婆笑了!”
外婆,隔了这么多年,您笑眯眯的眼睛终于又与我的眸子对上了。
笑声中,我继续成长。